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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 醋意橫生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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臨近天黑的時候,司馬道福如約而至,桓姚便遣人去外院請桓歆過來。

桓歆收到仆從傳話時,心中就像烈火上澆了油一般興奮。桓姚竟然在晚上這樣暧昧的時間裏主動邀請他過去,如此舉動,不由讓他浮想聯翩。就算明知道有功法的限制在,他也實在無法拒絕這誘惑。

本是打算立刻就動身去松風園,但轉念想到,自己勞碌了一天還未沐浴過,酷暑裏頭一身的汗味,桓姚愛潔必然不喜。當下吩咐人快備水,在水房裏迅速把自己沖洗了一番,又選了件儒衫讓自己看起來斯文些,打扮齊整了,這才往松風園而去。

松風園是刺史府原本的主院,因此除了房舍之外,還帶了游廊和一個小花園,有花有樹,桓姚搬進來以後,陸陸續續種了不少她喜歡的花,眼下臨近中秋佳節,因著桓姚以前在元宵和中秋都提過想要去外頭看燈會,但桓歆著實不太想讓她出門,便讓人在游廊下,花枝上,樹上掛了許多個小燈籠,一到晚上便讓人通通點上,也當是圓了她看燈的願望。

因此,松風園一到晚上,便是火樹銀花的。雖然要耗費不少燈燭與人工,但不得不說桓歆此舉確實討了桓姚的歡心,她雖然口中說太過奢靡而要求只在節慶前後才點,但卻專門為此畫了一幅《松風夜色圖》。

走到門口,桓歆便聽到了桓姚說話的聲音,暗想,她莫非還到庭院裏來迎接他了?幾步下了臺階,走近小花園才發現,那園中竟然不止她一人,還有那個曾經讓他頗為厭煩的二嫂司馬道福。“人約黃昏後”的幻想當下碎得連渣都不剩,桓歆的滿腔熱情像被潑了盆冷水一樣頓時熄滅,掉頭就想離開,卻沒料到,桓姚眼尖,已經看到他了。

“三哥!”她有些歡喜地喊了一聲,從園中的小石桌旁邊站起來,要朝他這邊走來。

桓歆見她這般情態,頓時又不想走了。桓姚沒有因他上次挑明了心思而對他避之不及,反而因他的到來而高興,光是這點就足以叫他滿足了。

快步走到桓姚身邊,見她穿得單薄,不由道:“你身子弱,晚上不要貪涼。”說著,便吩咐侍人給她拿件薄披風來。

桓歆被桓姚拉著到石桌邊上,司馬道福見到桓歆也十分驚喜,萬沒想到,今天晚上竟然能見到桓歆,“三郎,快坐。”

桓歆一見司馬道福那副殷勤的樣子就有些不想在這花園中停留了,被桓姚柔柔弱弱地拖著,卻還是不由自主順著她的力道坐下來了。

“昨日我沒去給二嫂接風,今日便在這小園中補上,雖說必然不及三哥所舉辦的晚宴盛大,也權且聊表個心意。”桓姚對司馬道福道,又轉頭跟桓歆說,“三哥,你是一府之主,這接風宴,你可不能離場。”

司馬道福暗喜,桓姚這事做得真不錯,不枉費她特意把顧愷之從荊州引誘過來啊。

看著司馬道福像螞蟻見了糖一樣黏上桓歆,而桓歆已經頻頻皺眉,桓姚心想,她要是能天天拖住司馬道福一起,保管桓歆連松風園的門都不想再踏一步。只可惜,這也不是長久之計,壽宴過後,他們都是要離開江州的。若是司馬道福能在這十幾天的時間裏攻下桓歆該多好,那她的危機就完全解除了。雖然此事希望微渺得權當她妄想,但至少有司馬道福在,就能夠為她爭取十幾天的時間。

“三哥,求你個事。當著二嫂的面,你可一定要給我面子答應我。”中途,桓姚對桓歆軟軟懇求道。

雖然對於侃侃而談江州吏治的司馬道福很不耐煩,但有桓姚剛才那句話鎮著,桓歆也不好中途離場,見桓姚主動跟他說話,自然接過去問什麽事。

“師長說我脈案上欠缺很大,對男子病例缺乏實際經驗,不利於往後的學習。我上次跟陳管事說過,但他說此事要三哥你親自應允才行。三哥,往後若有生病的男仆,可否也都叫過來給我診一診?若是府上沒有,可否讓宋五那邊回春堂篩選些過來?”

要她心甘情願屈從於桓歆,那是不可能的。所以,只要眼前有任何能擺脫這種處境的希望,只要她能想到的辦法,她都要勉力去試一試。但如今,她的蠱毒並未完全解決,性命之憂這座大山壓在身上,即使面臨如此急迫的事情,她也不能落下學醫的進度。畢竟荀詹這個人,性情不定,難以用常理揣摩,他可不一定會管她到底遇到了什麽事而耽誤了學習,只會覺得她進度不如意。

再者,最糟糕的情況,倘若她想盡一切辦法也不能逃離桓歆,她和李氏,一樣還是要在刺史府上討生活的。所以,學醫上的事情,還是要按照原本的計劃,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。她不想和桓歆單獨相處,但又不得不跟他當面說這事,便只好拉著司馬道福來做擋箭牌。

桓歆聞言,審視地看著桓姚,莫非這才是她今天叫他過來的真實目的?原本,此事他也聽陳管事稟報過,但他不願其他男子見到桓姚的美貌,聽到她的聲音,因此,此事他只當不知,卻不想桓姚對此這麽執著,又舊事重提。方才她還提到司馬道福要在松風園與她同宿。稍微一想,他便洞悉桓姚的打算了,心中不由有些失望和掃興。

司馬道福插言道:“桓妹妹在學醫嗎?”

之前,她倒從未聽說桓皇後還會醫術。心中倒有幾分詫異。不過,既然歷史上都沒有記載,想來也並未取得什麽成就。

桓姚並不介意司馬道福知道此事,因此大方地承認了,見桓歆沈默不言,便從司馬道福處求助:“二嫂你說,我的學習遇到困難了,三哥做兄長的,是不是該鼎力支持?”

“最近府上諸事繁雜,此事壽宴後再議。”桓歆不冷不熱地拒絕了。他早就跟桓姚說過,他會讓手下人盡快研制出解毒之法,讓她不必因學醫太過辛苦。她卻總是不信他。

要等到辦完壽宴,都是大半個月後了,哪裏來得及。桓姚正待再跟桓歆磨一磨,桓歆卻站起身來,道:“時辰不早了,我先回外院,阿姚送為兄出去。”

司馬道福也立刻起身,“我也一同送送三郎。”被桓歆冷冷看了一眼,不由訕訕站在原地。桓姚只好跟上桓歆,一同往院外走。

靜謐的夜色中,伴著昏黃的燈光一路行走,桓歆一直沒說話,桓姚心頭也有些惴惴,莫非桓歆被她惹惱了?

“為兄倒不知,你何時與二嫂這般親厚了?”走到院墻外,桓歆這才開口問道。

“一直就很親厚,我們女兒家的事,你自然不會一清二楚。”桓姚聽出他有些不高興,但還是出言辯解道。

“哼,小狐貍!”桓歆似怨似責道了句,突然把桓姚拉到懷裏,桓姚嚇了一跳,急忙打他,“有人在,你放開!”

桓歆無視她的掙紮,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口,強硬地道:“不管你親不親厚,往後不許再讓人到松風園過夜。”

“知曉了,快放手。”桓姚悶悶答道。

桓歆這才放開她,“回去罷,我看著你進去。”

回到院子裏,桓姚收拾好情緒繼續陪司馬道福閑談,兩人又說了半個時辰的話,這才各自去安寢。

第二天一大早,送了司馬道福離去,桓姚看了一個時辰的書,便坐到了梳妝臺前讓人給自己梳頭,選了個清雅又略帶俏麗的發髻,親自挑了合適的頭飾戴上,攬鏡自照一番,在臉上輕掃了些胭脂,讓自己的白皙如雪卻缺少血色的肌膚看起來略有些白裏透紅,氣色頓時提升了不少。這才換了身漂亮襦裙,叫人收拾了作畫工具,往花園西邊的荷塘而去。

在一片愁雲慘霧的焦慮中,總算有一件事情,是讓她懷著美好的心情期待的。

沿著被漫天荷葉遮蔭的廊橋走進去,便看到一身藍衣的顧愷之正負手而立,站在亭邊遙望著她所來的方向。一見她的身影,臉上立刻露出欣然的笑容,幾步走上廊橋來迎她。

亭裏的一張石案上已經擺好畫具,桓姚也把自己的各色畫具擺在了另一邊,兩人選了個題,便對著眼前的荷塘作起畫來。一個時辰之中,都各自拿出了自己最精湛的畫技,用上了最用心最精巧的構思,全力以赴地完成著手頭的這副畫作。幾乎是同時停了筆,擡起頭來看對方。

桓姚和顧愷之交換了畫作,各自細細品味了一番,再進行點評。其後,又就一些具體的畫技作了提問,彼此都毫不藏私地將“獨家秘訣”告訴了對方。

這樣融洽美好的時光,過得太快,還未容得人細嘗,便到了哺時。

“十九郎君,兄長家教森嚴,往後怕是不易得見。就此別過。”桓姚其實也有些流連忘返,和顧愷之相處的感覺,就如同回到了前世那種可以專心致志地研習國畫自由交流的日子。總是失去了,才分外懷念。這樣的良師益友,只可惜,以她眼下的處境,恐怕是難以長久維持交往的,這點她心知肚明。

“仆會想盡千方百計來見你!你等我就是!”顧愷之堅定地道。看著那雙如同飽含了漫天星輝般璀璨的雙眼,桓姚覺得心頭像照進了一絲陽光般有了剎那的明麗。

微微一笑,轉身離去。

她尚不知,才回到松風園,就有人將她的行蹤稟報給了桓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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